铜人朱买臣踏先天八卦东南方兑位,手执一截竹筒,向楚狂客射出一道白水来,不过不是故事中朱买臣泼的清水,那水乃是烂肉灼肤的天一神水。朱妻踏后天八卦东南方巽位,捧着一个瓦盆大的金元宝,狠狠砸向敌人小腹。这招叫“覆水难收!”
铜人汉成帝手持尚方宝剑,横斩楚狂客的脖颈。班婕妤手拿团扇扇向楚狂客的面门,这一扇,扇出的不是风,而是一股“仙人醉”迷烟。这招叫:“秋扇见捐!”
铜人徐德言左臂只剩半截,断口出铁轴暴出,上面还挂着半个齿轮。它正是抓住楚狂客脚踝被一钺砍掉手臂的那个铜人。好在它的机关未伤在紧要处,他右手与妻乐昌公主左手各执半块铜镜斜打楚狂客的面颊,临到时,铜镜忽然龟裂爆炸,无数尖利的碎片向四面飞速爆散,攻击范围达方圆三丈。这招叫:“破镜难圆!”
铜人宋弘怀抱青铜朝笏点敌人命门,宋妻扬手向扔出一个绣球,在空中爆开,里面散出的确实是糟糠粉面,要命的是这些粉面都掺了剧毒“褐蝎粉”。这招叫:“糟糠背弃!”
铜人王章与王妻各甩出一张牛筋荆棘网,套向敌人顶梁。这招叫:“牛衣对泣!”
铜人萧史的兵器不是箫,而是琴,弄玉的不是琴,而是瑟,两人琴瑟交鸣,一喑哑如兽吼,一高亢如禽鸣,突兀凄厉,曲调不谐,意在惊扰敌人注意力,一响之后戛然而止,古琴七根粗弦、锦瑟五十根细弦同时崩断,缠向敌人四肢。这招叫:“琴瑟不谐!”
铜人无名氏与妻比众人的速度慢一拍,待得众人攻势发出,同持一块床板大镔铁盾牌,撞向楚狂客两肋。在接近敌人的一刹那,盾牌忽然裂开两半,两人各手一半,寻隙左右夹击敌人。盾牌上排满尖锥,锋利如枪。这招叫:“同床异梦!”
八对铜人,铜筋铁骨,生死不避,十六次夺命进攻,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补罅苴漏,宛如扯开了一张天罗地网,猎物插翅难飞。它们进退有序,快慢不一,宛如长江巨浪连绵不断,不予敌人喘息之机。
楚狂客脸色剧变,坚硬如钢的手臂第一次哆嗦起来,他知道,此刻已是命悬一线,祸及旋踵!
那一刻,闪电过后,雷声又起,天地陷入短暂的黑暗,能把天地劈开的惊雷掩盖了一切声音。黑暗中,墨菲菲的瞳孔紧缩如针,闪着妖异的碧色光芒,宛如暗夜中的猫眼。黑暗中的一切变化都没能逃过这双眼睛的追捕。
就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楚狂客奋起金刚神力,将刑天钺高高举起,挟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下!敌人十六个,这一钺没有劈向任何一个,而是狠狠劈向了地面。
楚狂客粗中有细,劈下的地方正是方才一个铜人跃出来的洞口。他的刑天钺乃是百炼精钢所铸,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这一钺下去,把翻板劈碎,地面生生凿出一个大洞。赌赢了!楚狂客心头狂喜,一脚就他踏了进去。
又一道闪电亮起,只见十六个铜人撞在了一起,自相残杀,变成一片废铁烂木头,堆成一座小山。楚狂客踪迹不见。墨菲菲眼中掠过一丝费人猜疑的笑意,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下面。
突然间,就见那堆铜人忽地往两边一分,楚狂客在下面冲天飞出,落在地面时,右足站立不稳,半跪下去。膝盖处鲜血淋漓而下,他还是受伤了。而且他头上身上还沾了少许剧毒糠皮,好在雨势甚急,很快便给冲刷干净了。
他仰天狂啸,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臭婆娘,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墨菲菲磔磔怪笑:“死老鬼,有你受的!”飞身掠上一座高楼,从窗户钻了进去。顷刻间数十间房门大开,闯出数十头“狮、虎、豺、狼”机关兽,张牙舞爪,疯狂扑来。空中更有十几只机关鸟盘旋飞舞,洒下暗器毒药,可惜今天雨势过猛,机关鸟才飞起,就被风吹雨打跌落在地了。楚狂客忍着膝伤,拼力纵上屋顶,哪里想到,墨菲菲跟着追到,按动了机关,屋上登时揭起数百块瓦片,裹着暴雨将他迎头痛击下地面。
楚狂客无奈,只好和机关兽对打,陷入苦战。
之后无数机关连波启动,墨菲菲把这三座高楼整个拆成了骷髅空架子,砖瓦柁梁,屋中物品,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有效武器,而不是多余的摆设。
这种近乎疯狂的机关破坏,引动了城中设置的报警钟,大锤自动撞击巨钟,发出当当巨响,震荡群山。
侠义堂轰然震动,众人面面相觑,满面惊色。整个游侠山庄戒备森严,飞鸟难逾,外敌绝难攻入。在没有庄丁报警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
这时忽有侍女来报:“墨菲菲不见了!”假脸人登时明白了八九,派人寻找墨菲菲一无所获,他猛地站起身道:“全部赶去机关城!”
事出紧急,游侠们连斗笠蓑衣都来不及穿,便急匆匆冒雨赶去。
除了四周围墙巍然屹立,乾城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缺肢断首的机关铜人机关兽,零碎的木块碎铁砖头瓦块,堆成了一座小山丘。雨势变得小了,周围景物稍稍清晰起来,一只没有了脑袋的机关虎,背上钉着三支雕翎箭,箭上白色雁羽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发出呜呜哀吟。墨菲菲抱着怀中魔镜,定定地站在废墟之外,风雨之中,眼神空洞得像此时的天空,只是戴着头套,看不见她是否也像天空那样忧郁得泪流满面?
忽然,那只机关虎动了一下,墨菲菲娇躯就是一颤。紧接着,再动一下、两下、三下,一次比一次幅度大,缓慢而坚定。终于机关虎翻倒一侧,楚狂客那壮伟的身躯慢慢站立起来。
墨菲菲的声音头一次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喜还是悲:“死、死老鬼,你还、还没死么?”
楚狂客身躯再没有标枪那样直了,头一次佝偻起来。长发凌乱,粘着血渍糊在脸上。雨水淋在头上,浅红色的液体顺着发梢流成千百条细线。他抬起蒲扇般的左手,拨开乱发,额头上顿时血水狂流,上面一道伤口翻卷着,深入骨髓,横贯整个额头,血水汩汩淌了满脸,看去宛如被发噀血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