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沙雁笑笑,拉起凝竹,走向河谷深处。
凤王长生,能将他们几百年的灵身化为灰烬的,只有火炎噬天的三味真火和九味真火。九味真火现只在昆仑山祝融的火神宫,官净月说过,沙雁还需再提升修,才能通过祝融的考验。而真火炽烈,要使它们长时间燃烧使得凤王能化为灰烬,只能用极阴之木阴沉木点火。
沙雁他们此来,当然是为了取得凤王凰旭涅盘之后剩下未烧完的那截阴沉木。
凤凰河谷佳木繁茂、蜂蝶嬉戏,不时可以看见粉粉嫩嫩的初生小凤跌跌撞撞地拍打着骨骼还很柔软的小翅,就在凝竹一路惊叫着“看那个看那个!”或是“哇唔,那个好可爱啊,我们抓一只回去好不好,要比红梳那个好看!”之类之类的,沙雁已经心情很好地来到了河谷尽头,也就是凤王的居所。
高大的香木透着庄严的王气,让沙雁不禁屏息凝神,连凝竹也收起了嬉笑的心情。
在密集的香木林穿行时,忽然,一抹金色飘落在沙雁眼前,沙雁伸手接住——
流光溢彩的、轻盈的五色凤羽,但是,忽略不了上面发黑的血迹。
沙雁皱起眉头,紧紧捏着凤羽,跟凝竹快步跑出了密林。
“啊——怎么会这样?”漆黑的土地,似乎被天雷扫荡过一遍,没有哪怕一株草幸存下来,一地金羽盖落黑红的血液——一只彩衣霓虹的鲜艳彩凤趴在了什么东西之上。
走过去看,才发现,是另外一只凤。但若不是那只剩半截的微微透着些金色的尾羽,他们真的不敢相信这也是最美丽的神鸟凤凰。
因为,它全身焦黑,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洞,缓缓流出带着黑色血块的血液。
“凤羲……”再走近,才听见那只鲜艳的金凤微不可闻的痛苦低喃。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太过凄惨,沙雁开口时,嗓音都有些沙哑。
“有人挖走了它的内丹……”凝竹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那个巨大的黑洞般的伤口,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凤凰应该是高傲华丽的,即使像红梳那只脾气如此不好,那也是神鸟该有的骄傲。无论如何,它们都不该像这样一般,凄惨万分地躺在焦黑肮脏的地上。
“你是凰旭吧,”沙雁深吸一口气,慢慢问向那只华丽的凤凰,“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大鸟抬起它不失高贵的头:“……不知道,我涅盘时并未听到凤歌,涅盘完成之后,就看到凤羲已被人杀害……”
“我可以上告天庭,帮你查清楚这件事。”即使善良如沙雁,面对如此残忍的凶手,也产生了些许愤恨。
谁知,凰旭轻轻摇了摇头:“凤凰长离,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可是——”凝竹急急地想说什么。
凰旭打断她,微微转动着金红色的眸子,看向不远处集香木而成的巢穴:“你是来找阴沉木的吧,就在那里,自己去拿吧。”说完,便将头再次贴紧了凤羲冰凉焦黑的身子,轻轻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两只凤王就这样依偎着,一如它们千万年来的相知相守。
沙雁看了它们良久,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走向阴沉木。
手一接触到那乌金色的神木时,沙雁心中一凛,一股冰凉冰凉的奇异感觉从手指顺着经络直逼入心,沙雁连忙闭上眼睛,调起身体里充沛的灵气。
阴沉木,阴沉体,阴沉心。一旁的凝竹紧张地看着:沙雁全身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黑暗,绝对的黑暗,似乎再下一刻,沙雁就要被这黑暗吞噬。但是凝竹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她知道,沙雁正在全心全意地对抗着这一切。
刀锋般锐利的阴沉之力在体内遇到了沉稳充沛的土灵之力,两方交锋,阴沉之力锐利而变化万千,总试图用各种方法绕过土灵,撕开心脉的防护,侵入心灵;相比之下,土灵之力便显得迟钝得多,但它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包裹住阴沉之力,阴沉之力不断挣扎,但还是慢慢被那包罗万象的土灵给消化殆尽。
沙雁身边的暗黑之气一点一点地淡去,最终消失——阴沉木已经牢牢地被他抓在了手上,乌金流转,宛若被驯服的野兽。
凝竹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刚刚看过凤羲横尸的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太好了”三个字。
沙雁也默默收起了阴沉木,两人无言离开了凤凰河谷。
“卿需谨记,有约东篱
鸾凤和鸣,比翼齐兮
凤何去兮,杳无音息
梦回轘兮,醉花满溪
承君诺矣,情缘铭记
寄情风里,凤泣依依
凤既去兮,无望归兮
梦里同栖,卿需谨记。”
回望那中间一团焦黑的绿坪,宛若被挖去了什么的鲜艳春景。挖去的那一块太像一颗心,以至于,满园得春色都挽不回曾经快乐的心情,身后再次响起的凤歌旋律如常,但歌词语调都是万分的婉转凄凉……
回来时,沙雁先去了官净月的房里,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凤羲的事情告诉师父。
没想到,门内的气氛异常的凝重。
官净月沉着脸一言不发,而他身边站了一个银发红眼的女子。
“原君,您与太子亲如父子,难道您真的忍心看到太子无辜被冤?如今陛下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执意将太子打入死牢,只有您能救他了!”女子跪下,再次请道。
太子?沙雁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夜袭师兄?
“师父,师兄出了什么事情吗?”沙雁焦急问道。
官净月没有回答,倒是那个女子为沙雁解开了疑惑:“昨日,魔帝陛下与太子在密室发生了争吵,然后陛下打伤了太子,并将之打入死牢。”
“为什么?”沙雁惊得目瞪口呆,这几年他也大概了解夜袭和他父亲之间并不亲,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动手啊?何况还打入死牢?
女子摇摇头:“魔帝陛下不肯说。而且,谁要是为太子说情,陛下便将他们一并打入死牢。”看来女子对魔帝此举很是不满,只能找官净月求助。
沙雁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确认道:“我师兄现在怎么样?”
闻言,女子更是闭上了眼睛:“太子殿下伤势颇重,又被关在死牢最底层,有陛下结界死守,谁也见不到他。”
沙雁紧紧皱着眉,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官净月。
“我把他救出来很简单,带回不周脱离魔帝的掌控也很简单,”官净月终于开口,异常地严肃凝重,“但是,我若再次带走他,他便再不能回到魔界。”攥得苍白的手指显出他此时的矛盾。
沙雁懂了。夜袭师兄是魔界太子,他与魔帝不亲,但是对魔界,他总心怀一份脱不开的责任。现在,他被自己的父亲、魔界的帝王亲自定罪。师父若将他救走藏在不周山,他便只能与师父一样做个界外人,不可能再被魔界接纳……
沙雁再次看了看房里焦急犹豫的两人,心念一转,立即跪下:“如果师父不放心,沙雁愿意代师父去魔界看看师兄的情况。”
官净月猛然转过身:“你去?”
“是的。”沙雁肯定地点头,“如今魔帝陛下并没有说要处死师兄,我先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必要,再通知师父去救人。”
“可是——你不可能打开魔帝的结界的!”女子怀疑地看着他,魔帝法力无边,那个结界连她都打不开。
“我可以的。”沙雁回答得很有信心。
女子看向官净月,只见他微微颔首,却又皱起了眉头:“魔界不是一般的地方,你去的话,会有危险。”
“师兄对我大恩,我怎能在他为难时刻退缩?”要严格说起来,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夜袭带给他的,尤其是这个法力无边的师父……
官净月打量着那双坚定的清澈双瞳,许久,露出了绝美的笑容:“好吧,你就替为师跑这一趟,要是顺便的话,就把你那个让人担心的大师兄救出来,看不糗死、羞死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银蓝色的匕首,割下一缕头发,系在沙雁手腕上。
“我跟你一起去!”门忽然被打开,凝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把搂住沙雁的脖子。
沙雁扶额,刚要拒绝,却听官净月一声:“带上她吧,或许能帮到你。”
那个女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启了去魔界的法阵,沙雁只好无奈地“挂”着凝竹,踏进了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