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皱眉:“气息不同。”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他特地去过天魔二界,再次证实,他的气息也和这些灵物完全不同——也不能说不同,那些灵物身上有的气息,他都有。也就是说,他身上似乎聚集了所有灵物的气息……
“气由魂生,魂乃心魄。”官净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其实不必烦恼这些事情的。”
见无界还是皱着眉头,官净月笑问:“难道,证明了你自己不是妖,你就能放下妖族?”
“当然不行。”无界答得很快。他放不下那位一直照顾他的老者莫言,放不下为他担惊受怕的澜姬,也放不小蜷缩在狭小妖境里的妖族众人。
“那就行了。”官净月给他舀了一个“花开富贵”,强硬地塞到他手里,“你既然身负妖王之则,那全心全意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不必有这么多烦恼。”
“……是吗。”默默吃下根本不知滋味的点心,无界剑锋般的俊眉仍然没有放松,他没有办法这么容易就放下这件事。
官净月当然了解他的心情。他当初醒过来见到六界这般那般也足足眩晕了几个月,幸亏共工一旁开导,才让他最终摆正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对这个世界应该负起的责任——保护它,但尽量不要干预它。
“喝酒吧,一醉解千愁!”官净月探出身子给无界满上,妖族的千年佳酿就在两个各怀心思根本不专心品酒的人的“糟蹋”下,见了底。
出了点心店的沙雁等人硬是被好奇的凝竹拉到一处人头攒动的拱桥上,只看旁边的一个摊子上,一位羞羞答答的漂亮小姐半遮半掩地在一个花灯上写着什么。
忽然,大概是那位小姐的闺蜜的另一个活泼的姑娘故意挤了她一下,小姐不留神,遮掩着的手松开,那位姑娘连忙凑过去细看,又立即大叫:“啊,于齐楼啊,原来是于二少啊!”
“你、你别说出来啊!”羞成了熟透的苹果脸的小姐连忙去捂她的嘴,但另一边哄笑的几个青年男子已经把一位红着脸的英俊公子推了出来:“我说于二公子啊,人家崔小姐对你也有意思呢,这回你不用担心了吧,赶紧提亲去啊!”
崔小姐跟于公子都极其不好意思地用眼角悄悄瞄着对方,半响才崔公子才鼓起勇气小声道:“累了吧……我们去茶摊坐坐吧。”
“嗯……”崔小姐低着头,小步快速跟过去。
当然,这又引的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凝竹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而提供笔墨的老者也趁机凑过来:“姑娘,你也写一个吧!”递上一个精致的花灯,粉红的荷花含苞待放,正如怀春少女萌动的心。
“这有什么说法吗,老爷爷?”凝竹立即问。
“有啊!”老者很高兴地解释着,“这条河是连着翠澜湖的。你把你最重要的人的名字或是最想实现的愿望写在上面,把灯放到河里,漂到湖上,翠澜湖神就会保佑你美梦成真的!”说着,指了指那刚刚因为花灯挑明心事的崔小姐和于公子。
“真的?”凝竹立刻来了兴趣,拉着沙雁又要了一个花灯。
林逸风他们本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是老者对这几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实在喜欢得紧,硬是一人塞了一个。
如月捧着花灯,偷偷瞄了钟神秀一眼,红着脸转过身去写了。
红梳对人界的节日不是太了解,只能愣愣地捧着这个花灯——忽然,她抬起头,看着林逸风刷刷几笔写下一句什么话,就把花灯随便扔到了水里——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涌出一抹酸意。
而在写了花灯上大大的“沙雁要喜欢我”然后放下河的凝竹正在拼命抢沙雁手中的那个花灯,气鼓鼓道:“给我看看,你一定要写我,你写得是我对不对!”
沙雁很是头疼,赶紧在凝竹引起围观之前赶紧将花灯扔了下去,故意用了点灵力,扔得很远很远,让凝竹没有机会把它捡回来。
果然,凝竹只能对着那个越飘越远的花灯气得跺脚,却无能为力——她擅长药理毒术,但是灵力却是不强。若是林逸风肯借腾风锁给她——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而如月站在被灯火映得玲珑剔透的桥边,看着远去的钟神秀的那个灯笼:慧眼如炬,当然看得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如月”二字,笔画浓郁饱满,那是满满的深情。
而红梳不知道什么时候投下去的那个花灯:笔画凌乱,一如凌乱的心和那个本身就包含无限凌乱的字——一个千愁万绪的“风”。
至于逸风哥哥,果然还是那句话,那个承诺。笔画张扬,但只有她才看得出,那张扬里面,寄托着一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忧愁和隐隐的希冀。
至于她自己那个,当然是……那个如水般温和的男子。
他们的灯,很快就混在了千万个灯中,越行越远,将他们的愿望带给了翠澜湖神——那是绝对存在的,存在于翠澜湖百姓的美梦之中。
沙雁摆脱了凝竹的纠缠,与妹妹并肩站在桥边,观赏着河上灯影婆娑的美景。凉风习习,吹动了发鬓的垂发,也吹得人心里缠绵的情思不断涌动。
忽然,沙雁发现妹妹的眼角边闪着点点晶莹,忙问道:“怎么了,如月?”
“没什么。”如月在钟神秀过来之前快速擦干眼泪,恢复了笑颜,“只是觉得太美好了,像梦幻一样。”
是啊,沙雁凝神看着眼前的一切:翠汪汪的孕育了无数生命的翠澜湖上,万家灯火、万家团圆、万份希冀、万种情思,美好的,真的就像一个梦一般……
他们再次绕回点心店的时候,官净月跟无界还关在小间里喝酒谈心,沙雁他们当然也舍不得离开翠澜湖,所以几人干脆找了一个客栈住下来。
还好,凝竹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提出跟他住一个屋子,所以沙雁难得有了片刻的安宁。
窗子正对一轮明月,蓝丝绒般的夜景上缀着的这轮明亮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对团圆的寄托。今夜正是十五,满城的花灯把这圆圆的月儿称得更加旖旎。沙雁一点都没有睡意,对着这千里婵娟的月,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妖界,飘到了那只故作坚强的可怜的鸟儿身上——精卫,你现在怎么样……
“什么人!”忽然身后一点奇怪的响动,沙雁转身去看,却发现——“怎么是你?”
全身包裹在黑衣里,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完全被没有点灯的房里的漆黑吞没。沙雁却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人,因为他记得,这个人,在仙遥门的比试上,差点用歹毒的嗜血针害了几条年轻的性命。
黑衣人伸出包裹着黑纱的手,沙雁目光凝注——他的手上,赫然是一朵花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精卫”。
正是他之前不想让凝竹看见,快速丢下河的花灯。
黑衣人拿灯的五指狠狠一抓,娇小的竹骨花灯立刻被捏成一堆碎屑。碎片飘飘洒洒,如断翼残蝶。
沙雁心一紧,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这样也叫心里有她?”黑衣人的声音更加狠厉,甚至带着杀气,“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为了你在做什么?”
“她在做什么?”沙雁急忙问道,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她去了东海,就在当年姬礼推她下海的地方。”看着沙雁陡然发直的目光,黑衣人冷冷一笑,“因为东海穷底,有五圣之一的玄冥冰。”
什么,那只鸟儿居然去为他找玄冥冰?
“哼!”黑衣人一把抓住沙雁,力道之大让沙雁差点怀疑自己的肩膀要被抓断,“如果你还知道是你对不起她,就赶紧去东海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