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应该不是精卫,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去出发去翠澜湖,那只小鸟儿被他早早就赶回去休息了。记得精卫走的时候还满脸的不甘愿,不过最近的精卫都比较听话。
沙雁满腹疑惑地开门,坟鬼骇人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沙雁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人进来,那张脸在晚上幽暗的灯光下看真不是一般的惊悚。
坟鬼在他关门之后,立即跪下:“溪九拜见王子殿下。”
“前辈?”沙雁一惊,连忙过来要扶坟鬼,“前辈何出此言啊?”
“溪九是武王陛下的侍卫。”坟鬼推开沙雁的手,依然跪着,剩下的那只完好的眼珠中溢着热切,“溪九不知风儿公主还有后代在人界,没有及时赶来照顾殿下,请殿下责罚。”
武王?是指周武王姬发吧?沙雁后知后觉地想起,姬发应该是自己的舅舅。
“那个……前辈你先起来。”沙雁很不习惯被人叫做“殿下”,吸了一口气,好言劝道,“都过了千年,前辈又何须在执着这些?”
没想到,坟鬼狰狞的脸孔立马阴暗起来,几乎是失控地大吼起来:“怎么能忘记,殿下,您不知道当初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不能忘记的!坟鬼忍辱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替周王室向那些叛徒们讨回这笔血债!”说到最后,脸上那些伤口中的血肉似乎都被撕拉地露了出来。
沙雁一时不知所措,只得继续安抚:“……您先冷静一些。现在先不提这些事情好吗,我们得先解决翠澜湖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的周王朝的国仇家恨和那些还活着的百姓的安危,孰轻孰重,沙雁心里很是清楚。
谁知,听到这句话的坟鬼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不用不用,这种蠢事才不烦殿下去做呢,那些叛徒啊,永远都是那么贪婪,所以才那么好骗!”
这话什么意思?
沙雁看着坟鬼脸上洋溢的疯狂的痛快,暗暗觉得不好,连忙问道:“你什么意思——紫金钵呢?”这几天坟鬼说要“炼化”紫金钵,所以从不离身,可是现在他袖中空空如也。
“殿下啊,殿下不用管那些叛徒,殿下只需要做自己的事情,早日把武王陛下救出来!”坟鬼笑得已然疯狂,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沙雁顾不上哈哈大笑的坟鬼了,立即冲向官净月的房间。
半盏茶后,沙雁已经在官净月房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了今晚的怪事。同来的还有被坟鬼的笑声惊动的林逸风和钟神秀。
就在官净月皱眉不语的时候,红梳带着如月和精卫进来:“一个小童女告诉我,今天早晨她去奉茶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偷偷溜到坟鬼房里,偷了紫金钵”那个机灵的小童女是侍候玄玉的,但是玄玉重伤未愈,小姑娘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来找她。
以坟鬼千年的道行,怎么会被几个晚辈偷袭成功,还被偷去了紫金钵?
官净月紧皱眉头,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就去翠澜。”
官净月也顾不上“锻炼”几个孩子了,衣袖一甩,几人就来到了翠澜湖,顿时被眼前的惨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被两座大城环绕着的翠澜湖很大,湖水储备很充足。而现在,这些灾年百姓的生命之泉卷起漫天的惊涛骇浪,暗绿色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倒灌入城,湖边的万亩良田瞬间成了沼泽,而城池边上低矮的堤坝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被淹城一片汪洋的城池中到处飘着、挂着尸体,看得出来,有人、也有妖。
如月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她身怀慧眼,因为,她清楚地看到,这里成千上万的无辜亡灵在哀哀哭泣。甚至、甚至还有不满周岁的孩子……
而引起这可怕洪水的,就是此时立在湖泊正中的巨大的蛇妖——前任妖王榴刹的弟弟,蛇妖景刹。
全身青鳞、面目狰狞的景刹正对着的,是六个瑟瑟发抖的人——官净月认得出来,因为其中就有一个仙遥门弟子周云,剩下的那几个,都是那天比试中输掉的人。
官净月一条银链甩过去,蛇妖惨叫一声,顿时不能动弹。
“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的,不管是人是妖,先救了再说!”官净月抛给沙雁他们一句,就向周云他们那里冲去。
周云惊喜地看着这位仙遥门最美丽也最厉害的长老从天而降,正要扑过去,却见官净月扫了扫他手上的紫金钵,用从没有过的严厉口吻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回、事?”
周云白了脸,其他人更不敢答话。
“说!”官净月冷笑着化出一把银蓝色的刀,“你们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们死得比被蛇妖杀死痛苦百倍!”
周云吓得脸都青了,结结巴巴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进入了封印,杀了那些妖怪……然后这条蛇就出来了,然后就、就这样了……”
“师父,师父!”沙雁和精卫扛着一全身是血的半昏迷的“人”过来,“救救他!”
官净月一看,是个妖族,还是很厉害的妖族,从铠甲上来看,还是个将军。
被官净月灵力治愈的妖将军抬起虚弱的头,看着周云他们,恨恨道:“他们杀死了重铸封印的妖族,彻底破坏了封印,放出了景刹……”
周云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们只当是来除妖的,还想着快些诛灭妖族好回去炫耀一番,进了封印就用紫金钵罩住他们,然后大开杀戒,谁曾想他们竟是来修复封印的……
“你们,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敢杀生!”周云发誓,他清楚地听到官净月咬牙切齿的声音。
精卫咬着牙看着周云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再听到妖将军的话,怎么也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怒从心起,冲过来狠狠扇了周云一个巴掌:“混蛋,你就不知道,妖族也有好人吗?”看现场,至少有上千的同族无辜死在了这六个混蛋的手下。
周云他们被打懵了,半晌才唯唯诺诺:“可是,可是他们之前到处害人……”
精卫恨恨地看着他们。难道那几个败类就可以代表整个妖族?难道在这些人眼里,妖族连申辩的机会都不能有?
沙雁担心地看着精卫,他能理解她的感受。他从小被称为妖之子,所受的罪都跟人族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对妖族的恐惧和偏见有关。
精卫抹着眼泪,她身为妖族公主,自愿随着沙雁他们四处擒拿恶妖,除了是为了维护天道,拯救无辜,何尝又是想着要证明给这些人看,妖族不是恶魔,他们不是天生就为了害人的!
官净月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他所想的比沙雁和精卫都远——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弄不好……弄不好,又是一桩两界之仇……
果然,妖将军带着仇恨的坚定的话语证实了官净月的担心:“我孟徙在此发誓,这笔血债,孟徙一定会找人族讨回来!”
“我的天,这到底出什么事了!”天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玄清、致远道长他们不知为何一起过来了,看着尸横遍野的惨景,身为女子的悠然掌门和玄玉的脸都白了。
他们一开始还很不情愿,但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坟鬼忽然在大殿上闹腾起来,边哭边笑说着翠澜湖有一样大礼要送给他们,他们虽然很怀疑,但是还是过来了,谁知——居然会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
官净月沉着脸,把事情简单告诉了他们。
一些散客们还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诛妖乃是天经地义,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玄清和致远道长他们,都沉下了脸。虽然他们心中对妖族也都有不小的疙瘩。但是天道六界众生平等,杀生乃十恶之首,这次他们一次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