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中年看完信息笑道：“现在有些人啊，真是无聊，编这些信息干啥？”木锐云说：“你俩真是老顽童。几十岁了还像小孩似的，见面尽说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说完她提开水去了。这时丹阳忙说：“第六条信息就是说你的，别人是被一堆情人弄得焦头烂额，你却被一个情人弄成这样。你有什么本事？昨天人家母亲过个生日就把你喝得住院，你呀……现在愁了不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看恰是太平洋涨潮啊！”是啊，包中年这次住院确实与前一天喝酒有关，他酒后又与桑丽兰狂欢，导致了血压升高。但包中年心里明白，主要是桑丽兰给他压力造成的。包中年有气无力地说：“我看她是铁了心想把事情闹大，让我把锐云甩掉。我怎么向锐云家人和我父母交代？怎么向社会交代？怎么向我的儿子交代？”丹阳说：“我看你还是想开点，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事情闹起来也没什么，社会上又不是你一个人有这种事。如果你不想满足她的要求，你一定要把这事儿顶死，不能松口，不能讲等等再说，也不能讲给我点时间，就说这条路走不通。桑丽兰了解你的为人，她更深知你的心理，利用你心软的一面，向你炮轰。再是你把这一切都放下，全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调整心态，面带笑容，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让她猜不出你是怎么想的……”正说着，木锐云进来了说：“桑丽兰给你打电话了？”丹阳说：“没有啊，怎么，她给你打了？”木锐云说：“这不，她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一会儿她来看老包。可能是老包的手机关着，她就打到我的手机上了。”包中年一惊，问道：“她怎么知道我住院了？”丹阳摇摇头说：“不知道！”木锐云也说不知道。包中年本来在病床上坐着，一听说她来，马上躺下来，并对妻子说：“让护士快来给我输液吧！”
外边的小雨似乎越下越大了，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有几只小鸟在窗外飞来飞去，多么自由的小鸟啊，我现在要是只小鸟该多好啊！包中年沉思着。丹阳看着外边的雨水，正在发呆，木锐云对他说：“今天劝他几次了他也不吃饭，他血压高，心脏又不好，不吃饭怎么行呢！”丹阳问包中年：“怎么不吃饭呢？”包中年叹道：“心里堵得难受！”木锐云说：“难受？以后再多喝点就好受了！”正说着，桑丽兰推门进来了。她手捧一束鲜花，见到木锐云，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木锐云边去接她手中的鲜花边说：“你这么忙，他也就是血压高，没什么大毛病，烦劳你跑一趟。”桑丽兰没有把手中的鲜花给木锐云，而是把身子一扭，躲过木锐云伸过来的双手，绕过床头，亲自把花放到右边的床头柜上。木锐云把手伸了一半，见桑丽兰没有递给她的意思，忙把双手放下，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言语。丹阳看见了木锐云尴尬的表情，忙顺手拿起一张报纸看起来。包中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桑丽兰坐在床头问丹阳：“包主任住院你也不给我说一声，真不够朋友！”丹阳放下手中的报纸笑道：“我也是上班后听锐云说的，我还认为全市就我一个人先知道呢，谁知一会儿工夫你也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桑丽兰轻轻一笑，把她那美丽的脸扬起来说：“保密！”这时包中年说：“让你费心了！”桑丽兰说：“看你说的，包主任的身体可不是嫂子一个人的，而是全社会的，是我们大家的，是关心包主任每一个人的。”她说着看看木锐云问道：“对不对，嫂子？”木锐云也是个敏感的女人，对刚才桑丽兰送花的动作有点看法，心里阴阴的。但她又是个顾大局的女人，心里有想法，表面上很正常，这会儿听桑丽兰这么说，就一笑：“看你把他说得多么伟大！我们家老包什么也不是，就是我的人。天啸市少了他十个包中年也无所谓，我们家少了他一个就不行，他只对我和儿子负责。”包中年看了看丹阳，丹阳只笑不说话。包中年怕妻子和桑丽兰斗嘴闹出点什么来，忙对桑丽兰说：“你们建委城建科送来的报告让市长压下了。市长说这几年规划局和城建闹矛盾，看把整个市区弄成啥样子，所以他要统一思路，对我市的规划和建设要制定出一份实施细则。”桑丽兰一听他说这些，笑着说：“包主任，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谈工作的。”丹阳知道，包中年想用工作来诱导桑丽兰的思维，怕她在木锐云面前说些什么。丹阳见状忙说：“包主任带病给你讲工作，你不感谢算了还说二话。”木锐云说：“他呀，就是个工作狂。”此时的包中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好受。他和桑丽兰的关系，社会上很少人知道，妻子木锐云当然更不知道。他俩的关系目前只有丹阳、金维善、余雨莲和桑红桃知道。他真怕桑丽兰这会儿乱说……
丹阳这会儿在认真比较木锐云和桑丽兰，看她俩哪个优点多。木锐云不是十分美丽的女人，平时表情不多，语言更少，年轻时很丽质，现在稍胖一点，但属于端庄美。她自从和包中年结婚后，死心塌地跟着包中年，她对自己的父母好，更孝敬公公婆婆！前些年包中年在下边当厂长，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学校门口租房住，从初中一直租到高中。她是个默默地为丈夫奉献一生的女人。在丹阳心目中，木锐云是个有分量的女人，肯定在包中年心中和生活中也是个放不下的女人。
丹阳这会儿又观察起桑丽兰。她确实是个吸引男人眼球的女人，从长相、身材、说话、笑容、行走姿态，确实都比木锐云略胜一筹。在丹阳眼中，桑丽兰真是个十全的美女。她一双大小适中的眼睛，有时水灵，有时朦胧，让你时常猜不到她要干什么，想什么。高而挺的鼻梁，长在她那鸭蛋形的脸蛋上，显得十分卡通。嘴巴略略有点大，但不难看，脸蛋两侧微陷的酒窝，把嘴巴装饰得美丽生动，特别是她的微笑，像是水底里溢出来的涟漪。她的两肩略宽，走起路来如飞机的两翼显得稳重。宽肩细腰是她最大的特点。包中年说她的腰围有两尺，丹阳觉得只有一尺八。她的屁股长得也有特点，浑圆而突出，饱满而不坠，她穿上笔挺的西裤，腰细臀突，性感十足。她的腿纤长而挺直，像舞蹈演员，迈步也给人一种美感。丹阳看着看着长叹了一口气，心想上天给她这么好的一个条件，而她的生活和婚姻却是这样，真是有完人没有完事呀！
桑丽兰见丹阳叹一口气，便问道：“你叹什么气？”丹阳被她一问，马上从思绪中出来，笑道：“酒呀，不是什么好东西，谁喝多谁倒霉。”包中年说：“我这一生啊，倒霉事都让我碰上了。父母生我的时候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没有粮食吃。上学的时候遇上‘文化大革命’，没有知识学。结婚的时候国家号召晚婚，想结婚年龄不到结不成。生小孩的时候又实行计划生育，不让多生。唉！一辈子没有好事。”这时桑丽兰说道：“你和丹秘书长不是高中毕业就遇到考大学的机会了吗？现在都又当了官，还想什么好事？”丹阳也附和着说：“你还不知足啊！老婆贤惠，孩子优秀，工作顺利，马上就是副厅级干部了，你还想要什么？”桑丽兰说：“包主任，你现在应该什么事也不想，把我的事办成就行。”桑丽兰说着看了一下丹阳。丹阳紧接着说道：“是啊，人家建委那么大的事，你一定要办好。”这时，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了，她准备给包中年输液。一看病房里有这么多人，脸阴阴地说：“上午十点前不准探视，你们先出去吧！”丹阳和桑丽兰也没有再说什么，告辞了。
他俩出了医院，桑丽兰对丹阳说：“丹秘书长你坐我车吧，我有话对你说。”于是丹阳让司机把车开走，他坐上了桑丽兰的车。
雨由小雨变成中雨，阴沉沉的天压得很低很低，整个城市显得很暗，大街上的行人少了，汽车也都很守规矩地爬行着。远方滚来了雷声，慢悠悠的由远而近，沉闷的音符拖得很长。农历已出正月，已进入了二月，民间说“二月二龙抬头”。进入二月就有了雷声。丹阳小的时候相信天上有龙，每到夏天的雨季，一有闪电雷声，他就吓得躲到屋里不出来。长大成人以后，他虽然不相信有什么龙，可对抽象中的龙还是敬畏的。前几天，包中年找他诉说心中的惆怅时，他对包中年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是真正的英雄，大男人就应该像龙一样，大则无边，小则无形。不惜身价，不计小利，以不出事为原则。我希望你既保全家庭，又与桑丽兰相处无事，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前途通达，平安无事。”包中年回答道：“难呀，这女人极有心术，能牢牢地吸着你不放，像蚂蟥一样任你拍打，吸劲不减。她的欲望无边，永远不会满足。”
丹阳坐在桑丽兰的身后，看看她的背影，感觉很陌生。
“昨天中午他酒喝多了。”丹阳对桑丽兰说。
“是啊，都是我不好，让他喝多了。”桑丽兰说。
“老包我们这把年龄，再也不能不要命地喝酒了。”丹阳说。
“你们才五十岁怎么说老了老了，不老也被说老了。五十岁的男人是极品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五十岁的男人，成熟、稳重、守规、有气质。”桑丽兰说。
“看你把我们五十岁的男人夸的！”这时丹阳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行啊，昨天给你母亲过生日，把杭部长也请来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我跟她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听她说过？”
桑丽兰笑了笑说：“什么关系？姊妹关系，你认为领导什么事都要给你们说吗？领导的事问得多了不好，尽管你和杭部长的关系不一般。”
丹阳问：“什么不一般？”
桑丽兰说：“我说你们工作关系不一般啊！我刚才说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领导们的事不能知道得太多，更不能走得太近乎……”
没有等桑丽兰说完，丹阳忙说：“那是，那是，妹子你提醒得好。”
桑丽兰说：“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今年四十岁了，还在风雨漂泊之中，谁能理解我的心？”
丹阳问：“前些年你与你丈夫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你非要离婚呢？”
桑丽兰说：“本来我就不爱他。我与他结婚就是个错误！再说，当年我们结婚就是包中年设计的一个圈套，他的目的就是既长期霸占我，又不让我影响他的家庭！”
丹阳说：“别说‘霸占’二字，多难听。我看呀，你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地过日子。像你这样自然条件这么好，而且又是事业有成就的女人，还愁嫁不出去呀？男人们在你后边排着队呢！”
桑丽兰叹道：“徐娘半老啦，谁还要呀？再说，也晚了。”
丹阳忙问：“什么晚了？”
桑丽兰有意停顿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已怀上了他的骨肉，我看他怎么办！我什么也不顾了，这次我非把孩子生出来不可。”
丹阳身子一抖。顿时，一个闪电照亮了灰暗的城市，紧接着就是一个炸雷，暴风雨来了。
丹阳知道，包中年的麻烦还在后边。
包中年输了三天液就出院了。
他有很多工作要做。最近市政府要举行第五届服装节，他是筹备小组成员之一。开发区还有四个项目在编制，下个月有两个项目要在香港签约。另外最近市委要调整干部，据说，他们单位还要升格，由正处升为副厅，他有可能随之升为副厅级。当然他的目标是想在四大家任个实职，最好能到人大、政协任个副职。他们单位还有四位同志要提拔，他得往组织部门跑跑，不能让跟着他干的同志们吃亏……这么多的事迫在眉睫，他怎么能安心地躺在医院输液呢？
这天，他打电话给自由文化人老宣说：“我有四幅画，你来给我鉴定一下！”老宣既是个诗人，又是个书画艺术家，对字画鉴定有一定研究。他是“文革”时期的高中生，后来考取省艺术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市群艺馆工作。上世纪80年代他又到北京鲁迅文学院进修两年，期间他老婆跟一个南方做生意的小伙子跑了。妻子走后他也不再结婚，到目前为止还是单身一人。因为他与群艺馆的领导关系不和，十年前，他出来单干。现在是自由文化人，靠收藏字画出售字画挣钱。他头发留得过肩长，胡子也如马克思，大家都说他是个古怪的人。
老宣接到包中年的电话说：“好吧，我马上去。”其实他没有马上去，而是跑到桑丽兰办公室问：“包主任让我去鉴定画，我去好呢，还是不去好呢？”桑丽兰这时正在看文件，听他这么一说，“啪”地把手中的笔往办公桌上一扔，说道：“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你跑来问我做什么？说你怪你还真不正常，你说你来我办公室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有什么用？”老宣忙给桑丽兰倒茶添水，然后笑道：“我来只是随便说说，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桑丽兰想了想说：“算了，不说这些了，他没有说是什么画让你鉴定？”老宣说：“没有说，这一段时间包中年在收藏字画，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桑丽兰说：“我听说他最近跟市文联一个女书法家来往密切，是真的吗？”老宣一听说：“哟，那是上一次他们在市文联举办的书画展上认识的。那女人，我了解，她叫梦草原，虽是个美女，但不会有什么事的！”桑丽兰冷冷一笑道：“你们搞艺术的我还不知道？都是感情丰富的家伙！”老宣这时笑道：“桑科长，我对天发誓，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我这一生除了你，决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桑丽兰一听，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老宣，又来了，又来了。你看你比我大十岁，不像个当哥的样儿。我可告诉你，你在我面前再说这样的话，我把你嘴缝住！没有别的事你赶紧走吧，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老宣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他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坐在沙发上。桑丽兰知道，老宣在深深地爱着她，并扬言要娶她。可是她心里一点也没他，有时还挺烦他。自从爱上包中年后，所有男人她都看不上，别说他一个大胡子脏兮兮的老宣了。这么多年来，老宣一直为桑丽兰鞍前马后地跑事。文人是有骨气的，老宣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但他一见到桑丽兰，好像什么骨气也没有了，只有听话的份儿。老宣说：“我最近在民间弄了三幅画，每幅在北京可卖到十万元。给你一幅吧，都是上世纪20年代大家的真品。”桑丽兰对书画不感兴趣，老宣送给她的字和画她都在屋里随便放着，有些随便送人了。桑丽兰一听他又要给她送什么真品，无精打采地说：“无功不受禄，我可没有十万给你，你还是自己保存着发财吧。”老宣嘿嘿笑道：“你不要可以，你不会送人？我可听说最近杭部长急需几幅真品！”桑丽兰一愣，盯着老宣看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杭部长要字画？她给你说什么了？”老宣用手理了理他那大胡子说道：“她现在那么大官还能跟我说什么呀？我是听别人说的。”桑丽兰说：“我已经给杭部长打过保票，你一生永不再骚扰她。你可别胡来呀，你没见那天给我母亲过生日，杭部长看到你脸就白了一阵子，你可要注意啊！”老宣笑道：“我再次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主动跟她联系。我们那段历史如大河东流水，一去不复返了。”桑丽兰认真地说：“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听我的，否则……”老宣忙点头：“那是，那是，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桑丽兰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还不快点去给包主任鉴定字画去！”老宣说：“我有预感，包主任让我去鉴定的那些字画也是给杭部长送的！”桑丽兰一听他话又多起来，忙说：“你去吧，我还有事。”老宣说：“那我过几天把那幅作品给你拿来。”桑丽兰已开始看文件了，头也不抬地说：“随你的便！”老宣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