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这是《神农本草经》对肉灵芝的描述,简称肉芝,但在民间这玩意总被叫做太岁。可太岁本源为岁星,也就是木星,古时星宿学说将太岁星视为君王,传说太岁星运行到哪,相应的下方会出现一块肉状物,是太岁星化身。在此处动土会惊动太岁,所以汉族俗语有不得在太岁头上动土一说。”
说这些的时候,我正吭哧吭哧顺着一条极窄小的山隙向下蹭,这缝隙窄到什么程度,我勉强把自己扁着放进去,小臂撑在脸前面维持呼吸。实在不知道秦二少爷这个一米八大汉是怎么运动的,因为根本不能抬头,只听他在我头上粗重地呼吸,好在一直跟我保持相同距离。
早上,秦无鸣拉着我又乘升降机到了脚手架顶端,头上传来元宝的呼哨,他晃着脑袋在崖顶冲我们挥爪子。我苦笑,二少爷耸肩,脚手架到崖顶还有大约20米,就算我们身手远超常人,也不可能跟那俩动物一样在光滑如斯的石壁上如履平地。当我们姿态不甚优雅地到山顶后,不出意外的遭到了两对白眼鄙视。
元宝扯着山顶一丛只有灌木大小的松枝,站在他肩上的翡翠常青沉声道:“下去。”看着松枝下面比脸盆宽不了多少的黑魆魆山隙,连为了救齐明笑似乎什么都肯做的秦无鸣都连连摇头。常青冷哼一声,元宝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驮着常青迅速消失在山隙中。
和秦无鸣对视半晌,最后我咬着后槽牙道:“下去找他们算账。”我坐下来把双脚先放到山隙里,用双臂撑着山石,慢慢矮身进去,四肢略用力就能借着山壁撑住。隐没入山隙前,瞥见二少爷的表情何其悲壮。
我蹭下去五六米,感觉头上一小片阴影晃过,不由哼笑,悲壮的二少爷终于悲壮地下来了。等下去大约三四十米时,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哪是悲壮能形容的。光线近无,眼睛虽已适应,但耳边全是咚咚咚的心跳,感觉眼前不足一尺远的崖壁随时都可能压将过来,恨不得一下子跳下去摔死来得痛快。
这时真要跳下去,摔死不见得,被卡在哪儿最后变泰山牌夹心饼干倒是一定的。其实山隙里空气还好,可这环境让人不自觉长大了嘴喘气。我用背紧靠着崖壁,大腿叠在胸口,使劲拿脚蹬住对面石壁,略放松一下双肘,深吸一口气,此时姿势实在不雅观。
下来时背北朝南,现在无比想换个方向,越是做不到的越渴望,压抑感剧增,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流了。我停下来,听着头上秦无鸣粗笨的呼吸逐渐接近,想必以他的身量更难受。西侧是个死胡同,山隙顺着东边延展开去,只是看不到那头是否有出口。我们下来的这个地方大概已经算是比较宽的了,感觉就好像曾有人用一把巨大的剑直直插入山顶,又向一侧划开去。
突然感觉对面一缕小风,这滋味无比熟悉,勉强用手在石壁上划拉几下,果然,一条树枝从一个石缝里耷拉下来,拿起来捋了捋,待摸到上面的白猿毛,我大笑出声。已赶到我头顶不远处的秦无鸣被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我倒是心头一松,也有心情给秦二少讲讲太岁了。
别看对老百姓来说太岁头上不可动土,但自古以来这东西却是帝王和贵族争抢的养生佳肴,比如《山海经》里谓之“视肉”、“聚肉”。我对这玩意最深的印象来自于《镜花缘》。
书中主人公唐傲游东口山(也因为此,我对齐家传说的将信将疑往信字上偏了很多),忽见远远有一小人儿,骑著一匹小马,约长七八寸,在那里走跳。唐傲慌忙追赶,终将小人儿捉住吃入腹内。陪同的友人不解,唐傲解释说他以前时常看看古人养气服食等法,内有一条言:“行山中如见小人乘著车马,长五七寸的,名叫肉芝,有人吃了,延年益寿、并可得道成仙。”此话虽不知真假,谅不致有害,因此把他捉住吃了再说。
秦无鸣在我头顶喘着粗气说:“你是说,常青就是唐傲遇到的那种肉芝?”
我努力偏头躲过他踢蹬下来的碎石,“臭小子你小心点儿,要是把我砸个好歹,下半辈子就跟鬼过吧。”我本意是想说变成鬼也不放过他,不知怎么就秃噜出这么一句,感觉一股热气腾的烧到耳朵尖。头顶沉默着,就在我刚要侥幸他好像没听出什么,一阵秦式暴笑,震得双侧山壁嗡嗡跳响。
一阵阵懊恼往上涌,我迅速往下挪了几步,“别看常青长得像块翡翠,我昏迷前抓住常青时,隐约记得当时的手感,应该说他更偏向于植物。”想掩饰尴尬的这句话丝毫没起作用,因为突然提速已跟我几近并排的秦无鸣,拉着长音说:“小姐姐,常青不会是要把自己当解药喂了吧?”
这一张帅脸杵到眼前,还丢出话题惊悚至此,我浑身一抖,霎时滑了下去,一屁股墩到地上,疼得老娘泪花四溅的。秦二少却甚是利落的腾跃而下,伸手把我拽起来,“小姐姐,难道没注意已经到底了吗?”要不是老娘尾巴骨疼得钻心,早一拳头给他毁容了。
幸好一边一道光线射来,二少爷奔着那个方向走去,我一手捂着腚,一手扶着崖壁,一扭一扭跟着往前。逆光走了几步才看清,竟是元宝拿着一个手电筒等在前面,我们来时什么装备也没带,这手电筒是哪来的。
元宝转身示意我们跟上,借着一荡一荡的手电筒光线,粗粗看了个大概,我们下来的山隙虽窄,这底端却可并排走上三人,好似山体内陡然生出一个石管子。走着走着,元宝的手电光突然一闪没了,我的心猛一跳,前面秦无鸣回头拉我,轻声说,“好像到了,有个山洞。”
仔细看去,果然光线消失处的山壁上有个洞口,我长吐了口气,倒霉,这几天怎么了,接连失察,又给这小子留下个嘲笑本大侠的口实。没想到,这次秦无鸣竟报以理解的一笑,还把我推到身前,示意让我先走。
我半颗脑袋刚探到洞里,马上啊一声退了回来,一头撞上了后面秦无鸣。秦二少揉着无辜的下巴,含糊问道:“怎么了?”
我指着洞里,磕磕巴巴:“这,这这,这不会是,真的要,吃人吧?”
秦无鸣赶紧探身跟着我一齐向洞中看去,只见常青他老人家,一只手握着一条藤类植物,一只手从藤子上扯下来一个人,咔吧咔吧撅成几段,扔到旁边一个石碗里。
更恐怖的是,常青扭头看见我俩,说了句,“去,找东西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