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成被岳潇潇的态度搞糊涂了,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便赶紧解释道:“我,我一时没控制住,你别介意。”
“你说,那个二王爷会不会后悔?”
“他不后悔。”
“干嘛说得那么肯定?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丢了性命,值得吗?”
“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什么又不是属于自己的?有些东西,如果不去争永远都不会是你的,还有些东西,明明是你的,也会被比别人抢走,他虽然输了,但至少争过了,如果连争都没争就放弃了,他会死不瞑目的。”
“为什么一定要争?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的,这个道理他不懂吗?”
“懂有什么用?人在朝堂如江湖,同样身不由己,你不争自会有人与你争,你让他进,你进他退,不争就得死,你没有其他选择。”
“为什么没有?你可以选择放弃。”
“呵呵,选择?出身可以选择吗?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他不会愿意生在帝王家,既然不能选择,自然就无法放弃,放弃意味着什么,你猜不到吗?”
赵言成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深海的漩涡悠远无尽,深沉中夹杂着嘲讽无奈,甚至还有决绝,顿时震醒了坳不过劲来的岳潇潇。
她忽略了帝王家的生存定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个选项,身为皇子,即使你诅咒发誓说你不想当皇帝也不会有人相信,除非你死,因为只有死了的皇子才真的当不成皇帝。
既然如此,叶褚诚,你就去争吧。
全心全意的争,争你想要的一切,祝福你争途顺利,她默默的祈祷,为了身为太子的叶褚诚,而不再是那个孤傲倔强的孩子。
从此以后,叶褚诚就只是叶褚诚,一位即将君临天下的帝王,仅此而已。
“如你所说的确该争,不只是二王爷,还有他,他是这天下最有资格争的人,我很期待他成功的那一天……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与赵言成擦肩而过的刹那,岳潇潇轻轻的说了句:“谢谢你来陪我。”
赵言成没有挽留,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喃喃自语。
“他真的该争吗?他最有资格争吗?如果你真的期待那一天,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去争。”
“玄宸,是我,开门。”
见岳潇潇坐在桌旁神色凝重,玄宸便也收敛了往日的嬉笑,正色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有什么事情说吧。”
“赵言成是什么人?不要骗我说他是江湖人,他的眼神气质言谈举止都不是江湖人会有的,他到底是谁?”
见玄宸单刀直入,她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刚才在树下的谈话,不仅让她解开了关于叶褚诚的心结,也让她看出了赵言成不同寻常的野心和无奈。
“呵呵,江湖人?江湖人有什么眼神,有什么气质?你很了解江湖人吗?那好,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是江湖人?江湖是什么?江湖又在哪里?背着把剑走几座名山大川,收拾几个泼皮无赖,就算闯荡江湖了吗?”
玄宸的语气里有五分倨傲,三分不屑,还有两分质问,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他走到了窗前,凝视着茫茫夜色,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案又似乎不是。
而她则缓缓低下了头,让人猜不出她的情绪,两个人就这样,一站一坐的沉默着,仿佛小时候,他们在陋室铭的院子里,一大一下背道而驰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玄宸才不无感慨的说道:“丫头,你参透了很多事,这凡尘俗世,你似乎比我们看得透彻清明,但是你要记住,天下事并非皆可臆断,有些事,只有你自己经历过,才能参悟其中的玄机,比如江湖,你所谓的江湖是什么,等你想明白这个答案再来找我吧,那时我自会回答你的问题。”
岳潇潇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没再多看玄宸一眼,这个人她很陌生,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君子剑”,而是抓周宴那晚的蒙面人。
原来她一直都是自作聪明,原来有些事有些人。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
十几年朝夕相处的玄宸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刚认识了几天的赵言成。
什么是江湖?
这个问题,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就是一个既定的概念,人人都明白。实则不然,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江湖。
她心中的江湖是什么?又在哪里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岳潇潇异常安静。
她如同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偶,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不问不说不要求,除了偶尔回应云忆以外,不是神游天外就是望天发呆。
如此乖巧听话的岳潇潇,让其他四人无法适应,尤其是玄宸这个罪魁祸首。
她那失魂落魄饿样子令他于心不忍,即使心智再怎么成熟,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经历的毕竟太少,他不应该给她那么大的压力,也不该让她去承担那份沉重。
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将来会有转机。
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玄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嘻嘻的问道:“天上很美吗?这一路上多的是秀丽山水怎么都没见你多看一眼?”
“我不敢看,看久了就会留恋,如果不能为了留恋而停留,那就不要留恋,因为带着留恋离开会很痛苦,我害怕痛苦。”
岳潇潇仍旧执着的凝视着天空,没有看玄宸,顿了顿,突然问道:“你说,是天上地云在动还是我们在动?”
她的话,玄宸不尽明了,却感到了一丝隐忧,还有陌生和疏离,透过密密的树梢,望着那厚厚的云朵,他思索了一下,才答道:“如果我们动了,就会认为云也动,只有我们停下来才会发现,其实动的是云。”
“对,我看了十几年的云,它们从来没有为谁停留过,就好像有赶不完的路似的。”
“为什么你把自己说的像云一样,不想为任何事停止脚步?有时候人是要歇一歇的,只有你停下来,才会发现云的秘密,如果你一直跑,就永远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