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涛和宗旭对安波拿出的那件瓷器都十分震惊,没想到如同隐居一般的老人家里居然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崔玉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老人家慷慨馈赠的,他对安波说“安大爷,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个人对瓷器没什么研究自然也没什么偏好,要说宗旭在这方面到是个专家级别的鉴赏家。”安波听了大笑“小宗喜欢那就更好了,我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我老两口百年以后我那些天天被老婆子叨唠的‘破烂’就有了安身之处了,全部都是小宗的。”两个年轻人听着老人轻描淡写的话都惊呆了,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样的瓷器在老人家那里根本不能算宝贝,都被老太太划归到破烂堆里去了,可见量还不小。宗旭赶忙说“安叔,你别吓唬我们,光这个瓷盘一看都是上年代的物件,起码在明以前,是能进博物馆的级别,我可承受不起最好还是捐献给国家的好。”安波一摆手“我自有安排!”
春光明媚的下午,暖阳照的躺在竹躺椅的三个人很舒服,安波喝了一口野云雾茶缓缓讲起了这些宝贝的来历和他那沧桑坎坷的一生。安波出生在海洲市朝阳岛的一户渔家,家庭贫苦潦倒自然没上过学,自小随着父母出海打渔,炼就了一副好身板,十六岁就出脱成闻名十里八乡的壮青年,他深谙水性、是个驾船捕鱼的能手,虽是个穷户人家但也乐善好施,打多了海鲜除了拿出来卖还给孤寡老人送一些。从小青梅竹马的邻居玲花早就恋上了这个小伙子,两家也有互为亲家的意愿,为了能多挣些钱盖房把玲花早日娶进家门,安波进了当时国营的渔场做工,被当时场内掌舵国内也很先进的钢质机动渔船船长王东看上,把安波要过来跟着自己学开船,自此安波遇到贵人时来运转,跟着去外海打渔,收入自然水涨船高,没两年家里很快就盖了房和玲花也结了婚,两口子也恩爱的很,玲花很快有了身孕,全家都很高兴,期待小生命的到来。一天安波又一次随王东出海了,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一趟出海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惊心动魄巨变,他的人生轨迹也就就此来了个诡异的大转弯。
王东把船开到外海一片陌生的地域开始撒网,这艘由丹麦进口的现代渔船缓缓将曳纲放出去三四里地去,王东将船速控制在3。5海里/小时的速度。航海经验极其丰富的他跑完这趟船就可以退休回家安享晚年了,他可不想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意外。今夜的深夜的洋面是出人意外的平静,平静的令王东心里有些发慌,几十年的生涯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大洋无风三尺浪就是在平静也有一些小涌浪吧,今晚可就奇了怪了,船下的海面就如同光滑的镜面一样。四处一片寂静,王东的心里越发慌慌的,他拿起扩音器让船上已经睡的香甜的船员们都叫了起来,让他们高度戒备。
就是这莫名其妙的预感救了一船人的命,因为船正行使在一个即将喷发的巨型海底热泉的上方,船缓慢的行驶过热泉上方海域半小时侯后,巨大的能量喷涌而出,翻江倒海。王东惊恐的发现船在后退,他拼命将马力加到极限,好在拖网的网缝隙较大减少了很多阻力加上王东反应正确,这条巨大的钢船才没有被吸进海底。众人筋疲力竭的一番挣扎后船脱离险境,个个沉沉睡去。
王东可不敢去睡觉,小心的和安波看守在驾驶舱内,劫后余生的王东精神稍定后他就感觉拖网好象网到了什么,他命令安波去收网,过了许久安波跑回来跟他汇报一个奇怪的事情,网内除了一些没见过的大鱼外还有一些碟子碗和花瓶一样的瓷器,他家里正好需要置办一些可以拿回家用呢。王东一听心中暗喜,他叮嘱安波“什么家用?你小子真拿宝贝当饭碗啊,咱这次可发了,你想大洋里哪来的什么碟子碗,这分明是热泉把海底的古代沉船给冲了上来,正巧又被咱的拖网给网住了一些东西。咱爷两后半辈子就靠这些东西吃喝了。你小子命好,有了这些玩意以后可以有资本送你那即将出生的大胖儿子去学堂读书了,将来成为人上人咱也不受别人欺负。”说的安波也很高兴。王东叮嘱安波不要声张,两个人悄悄地将那些瓷器藏进仓底。天亮后大伙很高兴拣回一条命还收获了那么多海货,兴高采烈的打道回府,在港口众人卸了货分了钱三五成群的走了。王东和安波悄悄的把瓷器装上一条小船,王东把船悄悄划到他师傅当年带着他打渔歇脚的这个小海湾。他嘱咐安波等他回渔场交了差办好手续两个人在分东西。对于师傅的话安波自然不敢不听。两人打此分了头,安波回家见媳妇,王东回渔场交差。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安波的媳妇玲花生产时难产,产婆差点没吓死最后大人孩子她只保住了大人,玲花还落下个从此无法生育的后根,一家人痛苦的要命,安波早已将分宝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王东刚到渔场就被****荷枪实弹的给围了,他们可不管王东退休不退休,枪顶在王东脑袋上让他再出一趟差,把他们运到上海,并不由分说的往船上搬长官那些金银细软,王东硬着头皮开了船去了上海,后来又被逼迫去宁波去海南最后去了台湾。直至客死他乡他还惦记着这批宝贝呢。
玲花恢复过来后精神大不如前,一天一天没个笑脸,她度日如年,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忍受不了跟安波说想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她非抑郁而死不可。安波和家人一商量没了孩子不能再没大人,一致同意两人到外面换个环境也好。安波就想到了王东带他去了的那个僻静的海湾,他驾着船带着玲花和一些破家当来到了这里,就此安了家长住不走了。
解放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组建海军并有一个团驻防朝阳岛。军地帮扶,作为受压迫的贫下中农,作为贫苦农民站起来争开眼睛看世界的一部分。安波和玲花除了回忆受到旧社会压迫的种种苦难同时被招进了文盲扫除班学习识字。安波倒没什么受压迫的苦难苦水可诉对识字却有极大的兴趣,他怀着极大的热忱投入到识字的学习当中去,由于头脑灵活一年下来已是能看书读报,还作为识字积极分子参加了地区的文化比赛并得了奖。
由于安波出过外海并对当地海况极其熟悉加上本身水性极佳,他经常被老红军出身的团长叫到部队去帮着教那些新兵游泳和学习辩识海浪海风和当地独特的海洋气候,自己不出海打渔的时候也能在部队找些零活干干。由于饲弄的一手好蔬菜,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环境下,团长将大院后的一片大空地交给他,安排两个战士跟着安波学种蔬菜,给团部搞些副业,让天天战备训练的战士们吃的精壮些,团长天天精神百倍的视察部队,连安波那个小菜园老红军一天也能巡视个一两遍,在他的世界里就是战备和打仗“有了好身体才能打好仗,才能保家卫国,才能解放台湾实现祖国最后统一。”
在老团长掌舵的朝阳岛除了战备和训练,三反五反破四旧包括后来席卷全国的文革大潮都没能在这个海岛上掀起多大的波澜。安波两口子没经历过多少折腾,日子过的到也安稳。安波的小菜园子后面有两间小屋,里面堆放着清理出来的原****将领的反动的物品,这个将军可能也算个有雅好的人,收藏了大量的书籍其中有些部分是介绍一些文物古玩的古籍,安波看着堆在那小屋里任其自生自灭觉得可惜加之自己有喜欢读书,他就对老团长撒了个慌,说这岛上什么都不缺惟独烧活做饭的柴火,自己平时找点细柴生个活那难上加难。那小屋的反动派那么多反动书籍风吹雨淋的烂了可惜了,不如给贫下中农烧活做饭来得有革命价值。老团长琢磨的半天觉得安波说的有道理让他全部拉回家当柴火用。这样安波象得了宝贝似的把小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拿回了家,白天他和玲花出海打渔,晚上他就跟个文化人样研究那些书,玲花就坐在灯旁穿针引线,一盏油灯陪伴着两人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胸有诗书气自华。安波积年累月的研读这些书籍可谓是逐字咀嚼,对文物慢慢的有了自己的感觉,手头和王东共有的那批瓷器已经被他摸透了,在安波这个山岛渔民的胸怀里装着一套完整的中国瓷器史。他后来要送给崔玉涛的礼物其实不是什么钧瓷而是更为珍贵的正宗柴窑。“雨过天晴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这件天青色柴窑盘色泽沉稳宁静幽艳晶润,颜色随光变化由浅至深,从灰白淡兰至浓郁的翠色,质朴的本性透散着翠,嫩,鲜的奢华。它集千峰翠色于一身,达到了古代青釉发色的最高境界。后人对于柴窑器的传说你都可以在这件瓷盘上找到对应的验证它青如天,薄如纸,声如罄。
安波两口子相依为命的平静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一封来自广东沿海小城的一封信才让老两口第一次出远门。两口的父母早年相继去世后家里就没什么亲戚了,这封来自南中国的信是玲花失去联系多年的表妹发来的,表妹当年还是学生妹的时候就跟着部队南下了,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和家里音信全无,直到这封信才让表姐妹俩牵上了线。两口子南下探亲,一住就是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安波走遍了这座小城的角角落落,他喜欢上了浅海里的红树林和当地人种在海水里的长毛谷和另一种更喜海水的野海水稻,他遍寻这些植物的种子和树苗千辛万苦的带回老家栽植。也还别说,植物的生命力是顽强的,远离几千里的故土它们竟也能顽强的生长在北国,只是长势没故乡那么高壮罢了,却也能顽强的为安波这个小海湾抵风御浪。低匐躬腰的矮姿态坚强的一如山上的劲松。而长毛谷和海水稻却一如既往的绿遍整个海滩和浅海的浅水泥滩。
安波轻描淡写的讲着自己坎坷的一生,他说宗旭的意外到来不但解决了他们的大难题还给他们老两口孤寂的晚年带来一股新鲜的活力,小伙子天天来嘘寒问暖的,经常为他们买衣拿药拿待老两口亲如长辈。他们早就把宗旭当自己亲人一样对待了。人老了无欲无求惟独对亲情渴望异常。安波早前经常跟玲花念叨“咱要是有个孩子多好,这些玩意也能传下去,省得我百年以后也难闭眼。”现在好了,玲花天天跟他念叨“来了个对咱好的孩子,你这些破玩意总算有个下家了。你别天天埋怨我啦。”安波歪着头问宗旭“孩子,小崔不是说你痴古董的吗,只要你叫声爷爷,我那些玩意就都是你的了。”宗旭正感叹老人家的人生无常,突然被老爷子这么一问到呆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老人家,那么多,那么珍贵的瓷器你给我放在我家里不合适。你啊把宝贝都捐给国家,我照样喊你爷爷,哪天我把媳妇和我儿子接过来度假,我让您老人家四世同堂呢。”一句话把安波说的开怀大笑,他翻起身上屋里跑去告诉老婆子这天大的好消息。
崔玉涛哈哈大笑“兄弟你真行,天上掉下来一个爷爷奶奶,还给你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宝贝你都不心动一下?”宗旭听了也是哈哈大笑“兄弟,莫笑话别人,老人家真心实意的要送你一件柴窑器你不是也没心动嘛。你我根本就不是那种见财眼开的人!我说你这么低的价格接这个截污项目是不是想赎你那个什么企业的原罪是吗?我告诉你,别给自己背什么十字架了,你的原罪早在富国镇的时候就还的十倍百倍了。人啊放轻松点,别活的那么累。我看啊,安叔那个盘子你要了吧,就当是沿海的百姓发给你的良心奖拿回去镇宅吧。”一番话说的崔玉涛脸红脖子粗,不过听宗旭这么一说,多年压在他心底的苦楚确也真的消失殆尽,浑身未有的轻松,他开始细心欣赏起那件者般颜色作将来的小瓷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