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风雨欲来
农改办一行人带着沉甸甸的调研资料驱车离开艾镇直奔富国镇而来，还在路上的宗旭接到了张丰年的短信：富国镇乃是非之地，水太深不可久留！切记。他特地给宗旭提了醒，以防他这个敢冲敢干的“大红娘”栽进阴沟。宗旭知道张丰年的科技局在富国镇铁矿搞过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技改项目，对富国镇的情况了解一些，于是就加了些小心。别克G8商务车一驶进富国镇的地界，宗旭就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庄稼地里种的不是庄稼而是房子。成片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在地里连成了片，一些房子的墙基边上还顽强的长出几株玉米，深绿的叶子在成片的水泥体面前显得分外扎眼。看起来张丰年所言不虚，这里的水太深了。
赵士民的小舅子曹红芳早在姐夫那里得到消息，在富国镇以租代征搞了500亩土地建起了钢构厂房，架起龙门航吊，厂房内成排的“新机器”摆弄的跟现代化生产线般气派，其实那都是从废旧回收厂以废铁价格买来的旧机器，除锈刷漆。你不开动它们从表面你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曹红芳干起这行当为的就是等拆迁发拆迁财，他干这一行不是一年两年了，运做起来那是驾轻就熟，他管这就“工业设备拆迁模块化”。因为每次彭城市哪里有拆迁，哪里就能在第一次拆迁摸底调查前几个月准确无误的出现在那里，这要多谢他那消息灵通的秘书长姐夫，何况他这个工业设备拆迁模块化项目里还有市拆迁办和评估公司的几个领导的干股呢。最绝妙的是他这些设备可以重复利用，待到一个地方的拆迁评估一出来，他就“表率般”的第一个自行拆迁走了，挪到另一个即将要拆迁的地方树起了“工厂”。靠着“艰苦不懈的努力”，几年下来已经积累了数亿资产。天天开着几百万的法拉利跑车到处喝酒泡妞醉生梦死。
这一次曹红芳准备博一把大的就此收手，因为他那秘书长姐夫最近寝食难安，已经多次找他进行了罕见的严厉谈话，让他马放南山。随着中央反腐败反四风风暴越刮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老虎拍苍蝇的力度越玩越猛了看起来是玩真格的了。最有意思的是坊间传闻其中一个老虎被关押在山东的凤阳县，那可是当年武松打虎的地方啊。对于这些传闻赵士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不久前被中纪委带走的那个彭城市厅级干部可是他很熟悉的老同事了，他感觉到彭城市的风暴就要来了，不，已经来了。可是他这个不省心的小舅子已经在富国镇树起了30万平方米的厂房，他曾经夜里开车去看过，那规模大的让他心惊肉跳。他非常明白这明晃晃的厂房一天树在那里他就一天也睡不好觉。正好这次农改要定试点镇，他就做了很多工作，力争把富国镇争取为这个试点，早一天把这该死的厂房拆了，就早一天减少暴露的风险，妈的，拆成平地随着时间流逝就犹如冬天里下了一场暴雪，掩盖了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大雪无痕嘛。何况市委书记任崇海已经几次找他谈农改的重要性了，言语中他听出了阵阵寒意，看起来这彭城市的风向不对啊。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万方又在农改办插了宗旭这么一个人，他可听说此人是出了名的“鲁莽人”。
宗旭这次进富国镇表现的还真不象个鲁莽人，相反还很“文明”，他客随主便顺从的听从了镇党委书记的一切安排，安排去富国镇铁矿去宏图稀土厂去西山湖景区去建湖农场，他都按照官场程式一一应付，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意外的要求又令富国镇的人无法拒绝，这里距离市区这么近，自己干脆每天晚上回家得了，因为老父亲从乡下进了城，父子俩好久不见面了，能团聚不容易。他也要假公济私一次。其实宗旭这一次确实撒了个幌子，他知道在这安排的严丝合缝的调研里你看不到任何他们不想让你看的而恰恰是你最需要看的东西。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要掌握真实情况，只能剑出奇招夜探富国镇了。
李安全也非常高兴能回一趟市里，在富国镇的几顿饭吃的他心惊肉跳，这可抵的上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呢，在路上他忍不住跟宗旭嘀咕起来，宗旭笑了“老弟，既来之，则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这样自乱阵脚可是大忌啊。”经过几天的观察宗旭觉得李安全是一个正派的人，争取一下未尝不可。他让李安全把他送到楼下就让他把车开回去了，告诉他明天8点钟来接他。李安全也非常高兴能回一趟市里，在富国镇的几顿饭吃的他心惊肉跳，这可抵的上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呢，在路上他忍不住跟宗旭嘀咕起来，宗旭笑了“老弟，既来之，则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这样自乱阵脚可是大忌啊。”经过几天的观察宗旭觉得李安全是一个正派的人，争取一下未尝不可。他让李安全把他送到楼下就让他把车开回去了，告诉他明天8点钟来接他。
宗旭上了楼洗了澡换了衣服，并把换下的衣服连同家里张莉积下衣服一起用洗衣机清洗了晒在阳台上，并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环视整个家，这里的一桌一椅子都是两口子辛苦打拼换来的，两方的家庭都不富裕在钱财上帮不上一点。好在两口子都节俭，宗旭又会理财，闲暇时倒腾一些债券股票类的投资，其实最主要的是宗旭放不下经济学硕士学下的“手艺”，不想荒废了头脑，只是拿投资练练手，不过专业的财经底子还是能判断经济的大概趋势，所以收益还不错，补贴家用那是够了。打开平板电脑看财经信息，发现最近的股市已经脱去熊皮穿上了牛皮耍起了牛疯，于是便把自己的投资帐户打开，果然一片江山万里红，他又调了一些仓位，通过隔夜委托系统买进一些符合产业升级转型的大蓝筹。关了电脑又休息了一会，张莉还没下班。宗旭便心满意足的跺了跺脚上的皮鞋下了楼，几天不见儿子还真是想的慌，在水果店买了写水果去了岳母家。
前脚进家门后脚张莉也到了。宗旭大笑“彭城地斜，说曹操曹操到。”张莉拿起手包就砸了过去“你才是曹操呢，本宫驾到你还不伺候换鞋?”宗旭赶紧把拖鞋拿来“请皇后换鞋。”张莉笑的腰都弯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弄了半天你小子还没吃亏呢，好家伙，我是皇后那你不就是皇帝了吗!”宗旭立刻反驳“夫随妻贵，我是没办法，水涨船高嘛。”小家伙一看父母闹的欢赶紧过来添油加醋问这个给他买什么了问那个给他买什么了。一家人吃了饭看电视，宗旭拿了车钥匙要走，岳母不乐意了“干了共产党的活就卖给共产党拉，你连你哪个家都不要了，一天到晚不着家，让你妻儿在我这里啃老啊!”张莉知道妈妈怕女婿在外面学坏赶紧圆场“妈妈，人家要工作嘛，你给他两个胆他也不敢沾花惹草。不努力你还想让他坐冷板凳啊。”张莉妈一想年轻人是得以事业为重，何况女婿又处在上升期，便一语双关的关照宗旭“你小子，小心驶的万年船。”宗旭步出家门时已是华灯初放。
市委书记任崇海的家里晚餐刚刚开始，任崇海在家里完全没有架子，他亲自下厨炒菜。女婿崔玉涛带着旧套袖在一边择菜剥葱，任你也看不出来这个瘦高的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已是身家百亿的人了。这样一对父婿两在一起做家常是个奇怪的组合。任崇海很满意他这个女婿，农家出身，地质学博士的崔玉涛从来打着他这个当市委书记的岳父的旗号干任何事情。但任崇海还是隐隐觉得自己的女婿和他的宏远集团在富国镇的根扎的太深!他要借着今天的家宴和女婿谈谈心。崔玉涛也知道市委书记大人百忙之中下厨给女儿女婿吃绝没有任崇海想过一把人伦之乐瘾那么简单。任崇海的老婆今天到是十分欢心，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她拉这女儿任燕不停的笑着，不知道这对娘俩聊些什么开心的话题。
任崇海把菜摆满了桌子，崔玉涛把自己带来的新疆冰葡萄酒也打开了醒着。大家都坐齐了，任崇海招呼大家吃饭，酒过三巡，崔玉涛知道今天的主题即将揭晓了，果然任崇海清了清嗓子“玉涛啊，我知道你这几年挣了了不少家业，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算当年我没看错人。企业刚起步的时候磕磕碰碰的事情那是常有的事情，但现在你这个企业是个大集团了，管理总要上水平吧，不会出现人家来参观取经的时候你经不起细推敲，细心的人拿个放大镜一照你公司竟然历史旧帐一团麻可不行。崔玉涛听的心惊肉跳，表面却依然微笑“爸爸，你放心。我们公司管理上已经上了水平了，这不最近我正要打算请几个MBA加强管理呢，该补的功课咱一定补上，不让让你老人家失望的。”任崇海很满意，把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要下雨了，咱不能让雨下到家里来。”
吃过饭任燕说今天她不回家了就在妈这里住一晚。崔玉涛把买的保健品送给岳母并介绍了疗效，和岳母聊了一会家常后匆匆走了。大众辉腾一路急驰直奔富国镇，崔玉涛一向做人低调，他从来不买奔驰宝马之类知名度高的豪车，那太显眼了。崔玉涛虽然是书记的女婿，不过他确实没有打着岳父的旗号做任何一件事。其实这个世界很奇妙，你越是不提身份往往人们越是感兴趣，他们越要千方百计的打听清楚。很多国人有讲究关系的传统意识。其实崔玉心里也很清楚，即使你不提大家也心知肚明。要不是他有个市委书记的岳父他的事业也绝不会搞的这么大，最起码他那个稀土矿不会那么顺利的批下来，何况还兼并了几家股东背景都很深的小稀土矿，不然谁理他这个外地来得眼镜，爱哪哪去！现在堪比印钞机的稀土矿可是目前最惹眼的生意。
崔玉涛没和任燕结婚前可不是这么风光，那时的他可谓落毛凤凰不如鸡，混的简直是凄风楚雨。学院派的他分到省地质勘探局驻彭城办，因为在一次会议上当面给主任提意见惹的主任很不高兴，找了个理由把他派到了当时很偏僻的富国镇工作站，让他一边凉快去。而那个主任万万没想到被他发配边疆的没有眼色的崔玉涛却因祸得福。社会经验不足的崔玉涛专业水平确是一流的，一到富国镇他就被这里的富饶矿藏吸引了，天天在野地里搞勘探，那个孤立在漫山遍野中的工作站堆满了收集来的矿石标本。只是他要进一步要求彭城办派钻探设备来进一步勘探的报告被主任当废纸般塞进文件柜永无见天之日。在苦苦等待的日子里，崔玉涛依然没有放弃，寻找矿藏，他跑遍了富国镇的角角落落，天天拿着个水壶象个农民样和种田的百姓谈天唠嗑，百姓很喜欢这个和农民没什么两样的地质博士，小崔成了镇上人民最愿意谈论咀嚼的话题之一。
转机就在一个暴雨夜，任燕从西山湖游玩往回赶，车子恰好开到工作站附近时出了故障，任燕慌忙打4S电话求助，却怎么也打不通，大半夜她也不敢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车里，慌乱中看见了崔玉涛的工作站，就跑进来避雨，应声拉开门的崔玉涛看见一个大美女站在门前，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上帝啊，不会跟我玩聊斋的游戏吧!”一句话逗的任燕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狂笑。这个农民博士还真有点意思，她在朋友那里听说过崔玉涛的一些逸事，没想到本人竟然长的如此玉树临风还这么幽默，两人一见钟情。在狂风暴雨夜，当她听着崔玉涛介绍这矿脉那矿脉而彭城办却不理不睬时，工商管理硕士的任燕那精明的商业头脑里迸发出一丝火花，她脱口而出“别人不稀罕你自己要啊，拿钱投资办几个探矿权，你学地质的连一点经济意识都没有吗?”崔玉涛说了真话“我没钱啊。”“我有啊，我借给你。”“啊，那太好了，你提个条件吧。”任燕脸一红“我不要什么条件，我就是看好你。”
半年时间里任燕熟门熟路的带着两眼一摸黑的崔玉涛“跑衙门”，很快一个稀土矿和一个耐热黏矿探矿权拿到手了。又过了半年两人悄悄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结婚后一个不到一个月，采矿权也顺利拿到，两个矿如同印钞机一样源源不断的为崔玉涛带来滚滚暴利。钱能壮人胆，几年下来崔玉涛胆子越来越大，不在满足在采矿权划定的范围内挖掘稀土了，慢慢地往外扩大，吃掉了周围几个村子的近2000多亩良田，当然象农民一样的地质博士做的很到位，每亩补偿村民1万元。村民们觉得这个态度和蔼人象以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虽然人家现在有钱了，何况自己还在人家的矿上打工呢，所以相处的还相安无事，甚至还很和谐。但是如果真的进行农改确权那崔玉涛盗采稀土的事情就要被有关部门掌握，因为那曾经长着绿油油的庄稼地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的池塘。
这个还不是令崔玉涛最担心的，令他坐卧不安的是在兼并富国村铁矿的时候他玩的那出空手套白狼的资本好戏。富国村产铁可谓是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早在秦汉时期，富国就有了开采冶炼业。宋朝时这里采矿炼铁达到顶峰成为当时全国四大炼铁基地之一。此后虽然逐渐败落但民间的小作坊依然延续采铁炼铁，造些百炼钢打造上好的刀具。改革开放乡镇企业村办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富国村也因地制宜的搞起来铁矿，曾经一段时间也闹的红红火火，怎奈还是经不住99年上任的那任厂长胡乱折腾，加上碰到了亚洲金融风暴中国经济通缩，厂子经济效益持续亏损，到崔玉涛稀土矿开业的时候就已经濒临破产了，村里找到崔玉涛希望他能够收购铁矿，崔玉涛一口答应，在资产核算的时候他并没有把铁矿最核心的几张采矿权证作为资产评估进去，只是简单的给破旧的设备厂房做了简单的估算，最后一核计，该厂竟然资不抵债，负债670多万，崔玉涛说这样“这个烂厂子给谁都没人要，我呢也算半个村里人了，也有这个能力出点力，但是也不能吃亏啊，实在不行你们把村南面那个荒山搭进来一起算，资债都算我一个人的，人一个都不下岗都进我的公司干。”最后崔玉涛仅仅花了9万块钱就换回了100亿的实际资产。可谓是资本饕餮。而那个不起眼的小荒山后来成了宏图集团的最核心资产，因为那底下蕴藏着品位最好的稀土矿且是个伴生金银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