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并不是吟游诗人口中描述的那样，漆黑一片如覆盖苍穹的黑色油布。
相反的，夜色是有些微微泛红的，似夏日里将开却还未开的芙蕖一般，羞涩的外表下隐藏着奔放。
老人背着一柄木剑，右臂单挎着包裹，站在妖族士兵的尸体中，似莲叶上的蜻蜓。
周裕脑子里嗡嗡作响，但他却能看见老人在对自己说什么。
“孩子，你得活下去！”
“沿着路向北走，那里有你的归宿！”
“天亮了，你就看不到满天星斗了！”
“北面有一群勇敢的人，你将成为其中一员。”
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老人的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天要黑了，孩子，走！”
……
大周的每一寸国土都是那么的美丽。
夜色微阑，河川映雪，消融的点点滴滴落在枯黝黑石上。
峡谷连绵不绝，似洪荒时期的巨蛇，蜿蜒到天的尽头，最后没入无边的黑夜。
周裕觉得有些冷，双手扯了扯略有些陈旧的夹袄，那是父亲给他的，上面有一块周裕看不懂的徽章，掩盖在夜色里。
马蹄踏平了生机勃勃的农田，踏碎了肥沃的土壤。
马刀砍下了头颅，将生命邮寄给远方的死神，那其中就有他的父亲。
曾经，周裕喜欢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想着以后的日子。
周裕想做书院里的先生，可以教教学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将自己的父亲接到京城——小时候，父亲就给周裕讲京城的繁华，眼神里流露出的渴望，周裕记得很清楚。
父亲讲过那条保卫京城的护城河，晴天里会有渔夫将亮晶晶的网撒进去。
父亲讲过紫禁城的宏伟，好像父亲真的见过。
父亲还说京城里有家洪山茶楼，里面的茶炊是多么的好吃——“呷！热气就从壶里冒出来，那香味！”，父亲的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
还有歌女，还有骏马，还有雕梁，还有画栋……
最后一切都结束了，父亲倒在融化的村子里，自己再也不能带他去京城了。
没有眼泪，眼中闪过几点银光。
周裕告诉自己——你已经长大了。
……
接着走下去，有了些文明的痕迹。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女子发出的。
转过山角，周裕看见了三个强盗在抢劫一辆牛车，而牛车旁蜷伏着两个中年人，牛车上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子。
眼见周裕走过来，三个强盗并不惊慌，只是看见周裕只穿了一件旧夹袄，周裕的穷酸激怒了他们。
只是几个照面，经过一点也不狗血，愤怒的强盗倒在了地上，变成了红色的虾子。
车上的小娘子止住哭泣，感激的望着周裕，转而却又哭了起来。
老人将手伸进腰包里，想要掏出点什么，最后又死死攥住，没拿出来，只得拱手向周裕致谢。
“小哥仗义，老汉代两个儿子和孙女谢谢小哥！”
“路途险阻，小哥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老汉也是胆大，起身作势要邀请周裕。
一旁的小娘子梨花带雨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望着小娘子娟秀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期盼，周裕选择了忽视，摇了摇头
“我要去北边！”
老汉的表情顿时凝了下来，看向周裕的眼神有感激变成了怜悯，还有些嘲弄。
“北……北边，北边危险……”，老汉有些不忍的说道。
周裕也不再停留，将强盗的刀摔到远处，地上两个蜷缩的中年人也渐渐站了起来，所以，他决定走了。
风中有声音传来
“我属于北边！”
耳畔又传来哭声。
顿了顿，周裕回头望了小娘子一眼，叹了口气，重新走向牛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