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草木萌芽,当烟雨湖的水面上跃起了第一尾鱼,当博言塔的塔檐飞上了第一只燕,又一个春天降临在美丽的京华大学校园。
新学期开始一个多月后,就是清明。每一个节日对大学生们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清明之前一周的时间,在烟雨湖BBS和学校的公告栏里就贴满了组团出门踏青的告示。十渡、密云水库、长城、坝上草原,每一个地方都充满着春天的诱惑。
29号楼438宿舍的米双双和杜艳华已经加入了一个去坝上草原的团队。她们竭力劝说罗紫绫一起去,罗紫绫推说清明节放假期间有同学来北京,两人只好作罢。
4月4日下午,米双双和杜艳华兴高采烈地背上背包出发了。
“我们带坝上最肥最大的烤羊腿回来给你!”
米双双作势亲了一下罗紫绫,这才和杜艳华下楼去了。
把她们送出门,宿舍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罗紫绫转身看了看宿舍里那个空荡荡的床铺和空荡荡的书桌,刚才还笑着的脸瞬间黯淡下来。
她默默地收拾着旅行包,恍惚间,竟然感觉那个曾经在这个宿舍里行走、说笑的密友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在海淀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躺了一个多月的尚娜娜奇迹般地恢复了起来。因为这次坠楼事件最终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因此其中的诸多细节被非常低调地处理了。
之后,发生了三件事情。第一件,尚娜娜和廖蒙复合了。两人形影不离,经常在校园里出双入对。第二件,郅枫办了休学手续,至今都没有回学校。第三件,学校关闭了通往理科楼天台的通道。
郅枫休学之后,罗紫绫曾经给他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却都没有人接听。出国了?搬家了?换号了?罗紫绫不得而知。
轮滑协会的马刷活动虽然延迟,但最终还是举行了,不过彼时的会长已经不是古芸。她在郅枫休学之后就以功课太忙为由辞去了会长职务。罗紫绫偶尔经过英华广场前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多看几眼——那里没有古芸的身影,也没有郅枫的身影。
回想曾经发生的那些事,罗紫绫常常觉得就像一场梦。宿舍没人的时候,她总产生这样的错觉,梅子韵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大袋青梅,笑吟吟地喊道:“酸梅大奉送,清凉解暑……”可当她欣喜地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宿舍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半个人影。晚上躺在床上看书,梅子韵会忽然从铺位上探出头来,调皮地对她眨着眼睛说:“嗨,紫绫,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当她放下手中的书准备静心聆听的时候,却意识到那张床铺已是空荡荡了。
就连现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她都能真切地感觉到梅子韵似乎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准备偷偷地靠过来,蒙住她的眼睛,然后故意用粗嗓门说:“小妞儿,猜猜爷们儿是谁?”
罗紫绫独自收拾好了东西,赶往北京站。19:49分,她坐上了开往山东潍坊的列车。K411次列车在暗夜里奔波了一夜之后,在凌晨到达了目的地。
她按照去年参加梅子韵葬礼时候的印象,独自一人前往潍坊市西郊的墓园。
这是一个不大的墓园,却树木葱茏,鸟雀成群,清晨啾啾的鸟鸣声更给墓园增添了几分宁静的氛围。
罗紫绫一排排地找过去,终于在林立的墓碑中间找到了梅子韵的穴冢。墓碑的上面镶嵌着梅子韵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栩栩如生,笑吟吟地看着这位挚友。
潍坊是座小城,时间又是凌晨,墓园里没有别的人。罗紫绫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单独和梅子韵待一会儿。她抚摸着墓碑,看着梅子韵的照片,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去,把带来的一束白色鲜花放在梅子韵的墓碑前。这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在墓碑前的草地上,竟然并排横放着两双轮滑鞋。
一双大,一双小。
一双雪白,一双粉红。
这两双鞋就像一对情侣,彼此依偎着,享受着依靠对方的感觉。
在这两双轮滑鞋的旁边,是一枝平躺着的玫瑰花,在玫瑰花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素白的信笺。
玫瑰花显然刚放在这里不久,花瓣与枝叶都还透露着勃勃的生机。罗紫绫急忙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可是目之所及,无非是苍松曲藤,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捡起了那张带着玫瑰花香的信笺,信笺由于沾了地上的水珠已经变得有些绵软。
信笺上很空,只在右下角的地方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字。
愿执君之手,但与君同老。
罗紫绫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信笺和玫瑰按照原样在墓碑前摆好。
“梅子,他果真来看你了!”
太阳升起来了,当又一个扫墓者出现在墓园门口的时候,罗紫绫用手最后一次摩挲了一下白色的墓碑,看一眼微笑着的梅子韵,悄然离开了墓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