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遗忘的美从侧面袭去,我渴望向你靠近。你逃离的力,静止的花覆盖世界至于圆熟,凭空伸出的素手又缠绕住我的触受,难以脱尽浑然。萨福,是否我不能消受的冰块使你径直地冷入慈心,也使我成为拒绝的某个事件,某次精心的指摘的玫瑰,某种无法传递的花信还是白羽?
我臣服你希腊样式的光芒也是承纳整个世界,降服整个世界的心也是在俘获你脱兔的一瞬和绝世的永远。萨福,我的不可言传的沧桑之变,朗照你怀中薄薄的晕,如同七弦琴上你的扑面的美,在音乐之外闪耀。难道,我不是无时无刻在走近你的内心,你的丝绸,你折叠的脸蛋上平行的器皿,你玻璃的心,玳瑁乳房上的小巧的朱砂痣和声色俱在的脉络?在这个缺失的时代,你又怎能不在时时成为我的延长,追加,我累的卵,我价格的偿还,鬼斧与刀工?难道,你的贝壳上,刻下了我永不再来的一天,不再为一个女人伤怀,不再为黑夜睁开双眼,不再去企及樱桃之红和细腰之绿?
但是,我的女神,我女人中的女人,你叫我怎样才能企及你?
企及你的脸,你把它埋入怀中,又掩面,向心,在迷离中迷失。
企及你的手,你把它引向空中,在虚无中饮鸩而爱,成为虚无的同谋,成为虚无党。
企及你的心,你把它折成一片绝伦的书页,如同江永女书般令人神仰,不知所之。
如此,我又怎能企及你的或此或彼,企及其他。
萨福,让我整个儿献出自己不欺的光洁来,让我为了你的刹那而到达我的永在,让我到此为止,一如你的成长从我开始。让我在这无限的爱琴海蓝鸟的扑翅中,悟出些零碎的忍受的心结来,让我天子一样风光的脸不免纳入你的版图的两极,而不是融融的水荡漾出夏日的春心,让我的针织之口通过你至上的胸脯歌唱。
歌唱,可你又为何紧紧地缄住?袖口的玫瑰散发出迷茫的光。
萨福,我不弃的宝珠之光,你的深藏的斗争的头颅,垂直的落下;你的无花的月季,渐开渐淡,你的刻入萦怀中灵性的质素,让所有的失落都是最后一次。
我然后在希腊的边缘上,说些散淡的话。我看到埃利蒂斯,这位可爱的老头,正沿着某个下午,往昨天走去,忧郁忧郁的鸟在神话之海的高处飞过又飞过。
但是萨福,但是萨福,是什么拯救了你,或者是什么洞悉了我,在这个世界,我是那么无力,以致于难以把你轻轻托起,哪怕你变成我眼中飘零的楝树叶。(1990年春)